龜山島踏查／ 楊志文老師
住在臺北的孩子，很多人都看過龜山島，卻很少有人能靠近龜山島；很多人都搭船環繞過龜山島，卻很少有人能登陸龜山島；很多人都登過龜山島四處參觀，卻很少有人能爬上龜頂；很多人都登上龜山島頂峰，卻看不到龜山之祕。來吧！讓楊老師告訴你一則龜山島秘密故事吧！
從前從前，在蘭陽平原外海處，住著一隻小小的烏龜，牠的爸爸是一條英俊的金龍，媽媽是一隻妖嬌的烏龜。不知怎麼了，牠們二人一見鍾情、自由戀愛，最後生下了一隻小烏龜，而且，還幫牠取了一個特別的名字，叫做「贔屭」。小烏龜不太大，量一量有2.85平方公里、體長3.3公里、肚圍1.7公里，是一隻活潑可愛的小烏龜，大家都很想過去看看牠……
圖一、龜山島全區導覽圖（翻攝自龜山島北岸碼頭解說牌）
龜山島有什麼好看的呢？我在烏石港遊客中心看到一幅「龜山八景」海報，圖文呈現龜山島的八大奇景，分別是：1.龜山朝日、2.龜島磺煙、3.龜岩巉壁、4.龜卵傳奇、5.神龜擺尾、6.神龜戴帽、7.眼鏡洞鐘乳石、8.海底溫泉湧上流。可是，我對這個歸類不以為意，因為其二「龜島磺煙」已經在民國四零年代的火山崩塌中掩埋了硫氣孔，龜山島不復見大規模的地熱雲，此景已隨風而逝了；再者，其四「龜卵傳奇」中龜卵指的是龜山島西南方五公里處的海蝕柱，也在民國三十二年的時候抵擋不住潮浪的拍打激盪，因而不支倒地，在地圖上再也尋覓不到蹤跡了！八景既已缺其二，勢必「龜山舊八景」已然不合時宜了。
圖二、龜山八景圖（翻攝自烏石港遊客中心海報）
地景的改變無時不止，因此，我覺得有必要訂立符合現狀的「龜山新八景」。於是，就在我努力地爬上龜山島401高地步道長達1706階的通天石梯後，我站在龜山島的絕頂高峰上，望著一望無際的太平洋潮浪，登高一呼、口賦一詩，宣揚「龜山新八景」，詩文如下：「海底煙囪黑，螃蟹煮不熟。火山塌一半，鞍部垂龜髮。活力最旺盛，熔岩叫 阿ㄚ 。愛戴小白帽，搖搖龜尾巴。」分述如下：
一、 龜山島有一支陸上的黑煙囪：
龜山島位於宜蘭東方近海，由龜山島大地構造圖可發現，龜山島西側有三條平行排列的構造線，由北至南分別是沖繩海槽、琉球島弧與琉球海溝。沖繩海槽由於地殼裂開，岩漿自底層竄出，經調查有多達七十座的海底火山，海底火山活躍且持續地冒出大量的岩漿、熱泉和噴氣，被稱為海底的黑煙囪，顯示著旺盛的岩漿活動。而龜山島便是一連串海底火山最西邊的一座火山，由於沖繩海槽西側的海底地形逐漸升高，龜山島也是唯一一座在陸地上的火山。
圖三、龜山島大地構造圖（翻攝自陳培源（2008），台灣地質，附錄五：台灣南部海域地形圖）
二、 龜山島有一種煮不熟的螃蟹：
龜山島海域有著近年來最受矚目的「熱泉生態系」。原本科學家認為地球的生命都來自太陽的能量，植物吸收陽光、空氣、水進行光合作用，進而構成複雜的食物鏈與各種生態系；但隨著深海潛水艇進入高壓、高熱、缺少光的海底火山噴口，發現有一群細菌透過分解火山噴出的硫化氫來得到能量，並成為浮游生物的食物，進而發展出一連串的深海食物鏈，稱之為「深海熱泉生態系」。其中，棲息在龜山島海域的「烏龜怪方蟹」便是其中之一，牠能優遊在高達攝氏100度的海底熱泉環境中，攝食、繁殖與生活，被稱為是：煮不熟的螃蟹！
圖四、烏龜怪方蟹（翻攝自新福豐36交通船船艙照片，攝影者：簡俊男）
三、 龜山島是隻標準的縮頭烏龜：
龜山島實際上是由龜首與龜甲二座火山所組成的，龜首火山由於噴發猛烈，大部分由火山碎屑流所構成，由於山體陡峭、海浪侵蝕以及熱液換質作用使得岩石鬆脆，時常發生山崩。一再的侵蝕、一再的崩塌、火山也一再地向後推縮，現在的龜首火山東半部已經完全崩塌退縮了，火山剩一半，成為名符其實的「縮頭烏龜」，我們可從繞島航行的交通船上，觀察火山體剖面的多層次層理與角礫岩地層，一探難得一見的火山內部剖面。
圖五、龜首火山。可觀察火山剖面的地層及海蝕柱。
四、 龜山島是一隻有頭髮的烏龜：
站在龜甲火山的401高地，向東眺望龜首火山，可觀察到陡峭的龜首火山西側現在覆蓋著深色的森林植被，而二座火山相連之處稱為「鞍部」，鞍部是二山之間最低窪之處，長滿了淺色的草本植物。我們可以觀察到龜首火山的森林一條一條地向低矮的鞍部延伸，好像是龜頭垂下來的一撮撮髮絲，稱為「龜髮」。這樣的景觀是因為雨水侵蝕火山體，造成一條一條平行排列的「雨蝕溝」，雨蝕溝與周遭坡地相較之下，有較多的雨水與較佳的擋風效果，因此能讓樹林茁壯生長。
圖六、鞍部龜髮。可觀察沿著雨蝕溝向下延伸的森林線。
五、 龜山島是一隻最年輕的烏龜：
年齡是經由比較之下才能分曉意義的。龜山島的地質年齡大約5萬年，臺北盆地最古老的地層，可在北投貴子坑發現3000萬年前沈積的石英砂岩；而臺灣最古老的地層，是可在花蓮太魯閣發現2億2000萬年前堆積的大南澳片岩。以5萬年對比3000萬年或2億2000萬年，都顯示龜山島是一個非常年輕有朝氣的區域。龜山島不但年輕，而且很有火氣，科學家利用岩石定年的方法，測得此處的火山在最近的7000年內，還活躍地噴發了4次。依據國際火山學會的認定，1萬年內有噴發記錄的都稱為活火山，所以，龜山島也是「臺灣唯一確定的活火山」。
圖七、龜山島的龜首火山與龜甲火山。
六、 龜山島有一種啊啊叫的石頭：
當岩漿在流動的時候，表面的岩漿冷凝成岩石了，底下的岩漿卻還在流動，這團岩漿因此產生了拉力與扭曲，造成一塊塊凹凸不平且雜亂尖銳的石頭，夏威夷的土人赤腳踩到這樣的石頭，總是痛得「啊啊亂叫」，因此稱為「阿ㄚ熔岩（Aa
lava）」。阿ㄚ熔岩因為岩漿裡富含高溫的蒸汽，在與空氣接觸時，會劇烈的氧化、急速的生鏽，岩石因此生鏽成紅棕色，我們在龜山島的崖壁上，可以輕易地觀察到深紅色且雜亂無序的「阿ㄚ熔岩」。
圖八、龜山島西北部的海崖可觀察紅色的阿ㄚ熔岩。
七、 龜山島是一隻有靈氣的烏龜：
從蘭陽平原遠眺龜山島，總是能夠看到龜山島的頭上盤旋著一朵白雲，稱為「祥雲罩頂」，好像這隻神龜正在修煉絕世武功，頭上冒出的蒸汽揮之不去。其實這是因為海風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中可以毫無阻礙的盡情吹拂，但是當挾帶水氣的海風遇到標高401公尺的龜山島時，受到了阻擋，水氣因此向上爬升，溫度因此下降，當下降至凝結點時便會聚氣成雲，也因此龜山島總是能在頭頂上戴著一頂雲朵小白帽，為人們帶來了許多神祕的想像。
八、 龜山島是一隻最好動的烏龜：
龜山島有一條長達1公里的龜尾巴，是由直徑超過1公尺的巨粒安山岩鵝卵石所組成，稱為「礫灘沙嘴」。神奇的是這條沙嘴還會隨著季節擺動，而且一年規律地擺動二次，宜蘭人美其名為「神龜擺尾」。這是由於冬季時，強勁的東北季風鼓動海潮由北向南流動，推挪著安山岩鵝卵石，所以龜尾便向南方移動；等到夏季時，換成西南季風粉墨登場，也吹動海浪推挪安山岩鵝卵石，龜尾遂又從善如流地往北邊移動。臺灣以「龜山」為名的地方很多，能擺動龜尾的，除了龜山島之外，可說是絕無僅有！
圖九、龜尾礫灘沙嘴。可觀察圓磨度良好的安山岩鵝卵石巨礫。
好了，龜山島這麼的特別，又這麼的吸引人，從島上各種生態與地質景觀，我們可以認識大自然的神奇奧妙，想必你也嚮往著一次實地拜訪的旅行了！最後，我以一首『龜山島踏查』短詩為此難能可貴的行程作結。
「惠風萬里黛雲開，綠水無涯環龜山；喜得祥雲蔽日涼，贔屭風華恣意覽。」
也期許每個小朋友，都能「認認真真」地到世界上每個山巔水涯，以一雙眼、以一雙腳親自領略知性之美、山海之美，以及藍天白雲之美！
後記：
本期校刊主題為「臺北好好看」，講臺北講到龜山島，會不會扯太遠了！沒錯，我家美麗的老婆大人也說聽起來怪怪的，可是我有三個理由：
一、 由於雪山隧道通車，臺北到宜蘭的車程大約一個小時即可抵達，猶如從市中心到郊區的通勤時間，自此宜蘭併入了臺北生活圈，成為臺北人的郊區。
二、 從歷史文獻的演變來看，光緒十三年，臺北府轄有宜蘭縣頭圍，龜山島在其中；日據時代，龜山島被編為臺北州宜蘭郡頭圍庄龜山保，龜山島早就成為臺北的一部分了。
三、 我現在在北投社區大學修習地學博士李思根教授開設的地質初探學程，從二年前班上就申請登島實察。登龜山島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龜山島軍事管制了23年，開放後限定每年三月到十月才能拜訪，每天登島遊客總量管制250人；若想拜訪龜山島制高點401高地，更只能以學術研究的名義申請，每團限定40人；最難的是天候的限制，只要海上風浪超過六級，旋即通告封島。歷經四次波折，受阻於颱風、巨浪的阻隔，始終無緣一窺龜島之美。所幸，今年5月15日第五度申請，終於如期造訪了龜山島。這麼難得的機會，當然要鄭重地介紹給大家認識！